着眼出现在阶基上。
陶秉贵摇着枪说:“铜锁,你认得这东西么?”
铜锁不作声,勒起裤腿把他那东西掏出来撒尿。
陶秉贵说:“你不认得这东西,还晓得识时务为俊杰这句话吧?”
铜锁看也不看他,憋足劲让金黄的尿水射出去。那尿竟越过阴沟射到了草坪里,有一些溅到了陶秉贵的裤脚上。
陶秉贵脸涨红了,拿枪对准铜锁:“狗日的,老子一枪打掉你的屌!”
铜锁咧嘴笑笑,两手端着他的东西抖动抖动,甩干尿水塞进裤裆里。
陶秉贵骂道:“你还摆什么臭板眼!你们农会是断了筋的屌,硬不起来了!你跟老子好生听着:我家那些被农会霸去的田,乖乖地一丘一丘退回来,一根草都不能少!还有你,给我家当长工,老老实实做工夫去!”
铜锁说:“我要是不依你的呢?”
陶秉贵吼道:“不依我的,格杀勿论!”说着就朝天砰地开了一枪,吓得鸡飞狗窜。
陶秉坤惊得浑身一抖,似被扇了一耳光,脑壳里嗡嗡响。陶秉贵骂骂咧咧走了,他怔怔地问铜锁:“铜锁,你看,怎么办?”
铜锁苦笑道:“你自己看着办吧。”说罢打个呵欠,进屋去了。
这天夜里,石蛙溪许多人家都惶惶不安地谈论了陶秉贵和他的那条汉阳造。陶秉坤去给土地神点灯时,点了三次都被风吹灭了,他慌忙叩了三个响头。不祥的预感蛇一样凉冰冰地爬进了他的心。
天蒙蒙亮,陶秉坤挑起家里仅剩的一箩陈谷去庄坪水碾房碾米。翻过松树坳,踏上那条通向萸江的官道时,天就大亮了。官道与小路交叉的地方,有一棵被雷击去树梢的老槐树。他从树下过时,一滴粘乎乎的东西掉在额头上,他以为是老鸦屎,手一揩,却是酱油样的东西,并有一股恶心的臭味。抬头一看,他啊呀一声,惊得灵魂出窍!树枝上,悬吊着一个呲牙暴目的人头!那酱油样的水,正是从那被砍断的颈子里滴下来的。他以为碰上鬼了,心惊胆颤地挑着担子往水碾房猛跑。一到水碾房,把担子一丢,就瘫在地上了。水碾房老板说:“秉坤,鬼追得你这样呀!”
他上气不接下气:“老、老槐树上挂着个人头呢!”
水碾房老板立时噤声,瞟瞟四周无人,才低声告诉他:挨户团昨夜在山里打死了乡农会的廖委员长,懒得抬尸体,就把他脑壳割回来,挂在当路的老槐树上示众,一早才挂上去的。
陶秉坤脑门上滴了尸水的地方立即隐隐作疼。碾完米回家时,他从离那老槐树很远的地方绕过去。树干上贴着一张告示,米汤都未干,他没有敢过去看,只是忍不住回头瞥了树上的人头一眼。那果然是乡农会委员长廖炳东的人头,它正以一种熟悉的愤怒瞪着他,令他不寒而栗。
阴霾密布,欲雨未雨的早晨,嘡嘡的锣声从石蛙溪头响到溪尾,锣声后跟随着一个沙哑的声音:“凡本村村民均到公屋聚拢,不到者罚款两元啰——!”人们还以为陶立德复活了,一看敲锣呐喊的人,却是陶秉乾,才恍然大悟,才晓得陶立德人虽去,声音却传了下来。
锣声使陶秉坤脊背发凉,恰好又有挖孔鸟(猫头鹰)在屋后阴鸷地叫了两声,那锣声听来就有些催命的意味。他让幺姑和秋莲呆在家,关好院门和堂屋门。玉林一夜未归,不知哪儿去了,他只带了玉山前往公屋。
远远地看见公屋前竖起的几根木杆,陶秉坤就晓得要出事了。走近一看,木杆上已拴了棕索,是个吊半边猪的架势。乡董吴清斋坐在阶基上的太师椅里,端着一杆烟枪在吸,秉乾和秉贵兄弟在一旁殷勤地伺候。吴清斋是从不到石蛙溪这种小地方来的,他的出马也显得非同寻常。挨户团的团丁们持枪操刀,分立两旁。其中许多人陶秉坤都认识,有几个以前还是农会梭镖队的,还有几个是陶秉贵这样嫖赌逍遥好吃懒做的家伙。铜锁已被五花大绑,拴在屋柱上,脸上倒还坦然,瞥见陶秉坤,还笑了一下。陶秉坤走到草坪中央的人群中,让玉山站在他身后。他看见两位堂兄弟看了他好几眼,便晓得今天是不会放过他的了。
草坪很快被人挤满,陶秉乾捧起丁口册,逐家逐户地清点,凡没到的,都在丁口册上画个圈。点到陶秉坤家时,陶秉乾意味深长地叫道:“陶秉坤家缺一口男丁!”陶秉坤马上听出是一语双关,借此咒他呢,不由就咬紧了腮帮。
清点完毕,陶秉乾请乡董吴清斋讲话。吴清斋一张口,他那不男不女的嗓门便在人群中引出了几声窃笑。吴清斋先是称赞南京国民政府和蒋委员长,然后就咒骂共产党和农会:“共产党是什么?是共产共妻的赤匪嘛!你们哪个的堂,愿意拿出来与人共?共不得嘛!农会又是些什么人?是流氓地痞,是夺人家产的强盗嘛!”他的古怪的声音弄得陶秉坤心里十分难受,心想当初水上飙真该不剜他的卵子,而该割了他的喉咙。吴清斋说了一阵,宣布道,凡由农会作主分掉的田地和减掉的租息,即日起一律退还陶立德家。
陶秉乾唯恐人们没听清,插话道:“大家耳朵放尖点,吴乡董讲了,分掉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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